十八一枝花 ──牧靈組召集人胡雲妹──

「聖母醫院嗎?請問你們需不需要護士?」  

電話的一端,胡雲妹緊握著聽筒,劈頭便問。

前一天她撥了好幾次電話,但醫院總在忙線中,她沒放棄,第二天再試,直到電話接通。  

「不知道耶!」對方被這突然一問,有些丈二金剛摸不著頭腦。 「那可不可以幫我轉人事室?」「請稍後!」  

管他有沒有人事室,胡雲妹心想,反正問就對了!  

「請問你們需不需要護士?」  

電話轉到另一個人手中,還搞不清楚對方是誰,胡雲妹劈頭再問。

「如果妳有興趣的話,可以先寄履歷過來。」  

聽到對方有反應,她接著追問,「請問履歷要寫什麼?要寄給誰?」

「嗯!寄給院長好了。」  

「請問你們院長大名,他是男的還是女的?」

「院長是馬修女。」 院長是修女?

胡雲妹心頭一振,抓住機會提出新的要求。  

「那我可不可以跟她面談?什麼時候比較方便?」

幾乎不給對方思索的機會,胡雲妹接連出手。

「修女們下午三點都會在。」  

「那我下午三點過來面談可以嗎?」

「好!」  

 

胡雲妹生動活潑的描述了這段陳年往事,一雙大眼睛烏溜溜的轉著。

 

從頭到尾,她都不知道接電話的對方姓甚名誰,只是抓住機會直導核心,讓對方毫無招架之力。 我聽得忘我,隨著情節的曲折而興奮期待,心想,院長特助玉妹果然有識人之明。胡雲妹在今年的人事變動中,轉任牧靈組召集人,我不禁想,如果我是病人的話,大概也會被逗得樂不可支,甘心情願的把靈魂交給上帝了。

 

就靠著一通自我推薦的電話,沒有經過任何他人的背書,胡雲妹得到了面談的機會。接著她又坐上公車,一路詢問,找到了聖母醫院。

 

她坐在那時還是紅色的醫院大門內,一雙眼睛直直地盯著「院長室」的牌子,一看到有修女走入院長室,心想:這應該就是院長了!隨即二話不說,跟了進去。

 

兩個月後,她被通知前來醫院上班。 那是民國七十四年,馬克裴院長任內,二十四歲的胡雲妹終於踏進聖母醫院,到今年剛好是「十八一枝花」。

 

布農族的胡雲妹,有著和族人一般黝黑的皮膚,說話時,不時會露出燦爛的笑容。在我們對話過程中,可以感受到她整個人所散發出積極旺盛的生命能量。

 

胡雲妹在國小五年級時便失去了母親,國中唸了一年,原本務農的父親,為了一家五個小孩加一個媳婦的生計,搭上遠洋漁船的工作潮流,一去兩、三年。而雲妹則被送到台南一家塑膠工廠做童工。

 

「早上六點起床,七點開始工作,晚飯後又一直做到十點、十一點,很辛苦,不是人做的。」對一個十二、三歲的孩童,一天工作超過十二小時,雲妹的回憶中有苦澀。

 

「常常一邊工作一邊打瞌睡。」

當時,唯一的快樂是和同部落的孩子相處一起,屬於原住民樂天的個性安慰了幼小辛苦的靈魂。

一年的童工生涯後,愛唸書的雲妹,積極向父親爭取復學。國中畢業後,家裡依然沒有能力供她升學,雲妹再度發揮主動積極的能力,「當時很多西部的人會過來鄉下徵人,半工半讀的機會比較多。」

 

高職三年,雲妹自食其力的完成學業。

 

高職畢業後回到家鄉台東縣延平鄉,在關山一間診所擔任助理護士,學會了打針、包藥。

 

進入聖母醫院後,雲妹被派在供應室與施秀英一起工作,負責器械消毒、材料準備的工作。每天八小時的工作,正好符合她可以兼顧家庭的期望。

 

談到在醫院工作期間,對雲妹最大的影響時,她的大眼睛亮了起來,聲音中充滿興奮,她說:「進入聖母醫院,才體認到信仰在生命中的價值!」

 

原本就出生在天主教家庭,但雲妹對信仰並不積極,也不熱心。進入醫院後,參加每天早上八點的早禱,和其他員工齊聚大廳,聆聽鄭鴻聲神父的福音宣講,反而讓雲妹產生極大的興趣,不知不覺中改變了她對人生價值的看法。

 

例如,她在供應室的工作中,期間曾隨艾珂瑛修女出外探訪病人,「以前沒辦法跟她出去,尤其照顧的人旁邊都有小孩子,讓病人的孩子照顧就好了,為什麼要我們來做?」雲妹不解,為什麼艾修女這麼心甘情願?

 

她可是百般的不願啊!

但是,當她深入感受信仰的意義之後,她的看法改變了。

 

「我是天主的肖像,別人不要做的,我們來做!」信念一旦植入心中,口中說出來的便不再只是語言,而成為一種動力。「每一個人都是天主的小兄弟,我能為你服務是我的榮幸!」她說。

 

艾修女對待病人無怨無悔的服務態度成為雲妹的榜樣,「病人身體髒了,我們把他弄乾淨,心理感覺很舒服。」她說。

 

信念一旦通過實踐,雲妹對於信仰所產生的力量感到驚訝不已。 這股力量同時也在開刀房的工作中,發揮了極大的作用。

 

在艾修女擔任麻醉師工作的階段,雲妹也兼做助理的工作,幫忙攙扶病患、清潔等工作。艾修女每次在開刀前必會手牽手為病患虔誠祈禱,如果是非教友的病患,艾修女會經過病患的同意後,按照各自的宗教方式一起祈禱。

 

「我發現手術前的祈禱對病人很重要,因為病人進到開刀房會緊張、會呼吸急促,但是每次我們握著病人的手一起祈禱,可以發覺病人慢慢平靜下來,呼吸變得平穩。」 後來艾修女漸漸退出開刀房的工作,帶領祈禱的工作就落在雲妹的身上,成為她的堅持。

 

即使新進非教友的護理人員,也會感受到這股帶給病人的安定力量,而主動要求手術前的集體祈禱。 在開刀房的工作中,雲妹經歷了麻醉助理、刷手(幫忙醫生遞器械)、開刀助理等工作。

 

也許是童年辛苦的環境所提供的訓練,使得雲妹對生存環境有一種危機意識,驅使她不斷充實自己,緊跟著時代的腳步。

 

像她在做刷手的時候,便偷偷地觀察學習開刀助理的工作,護士法實施後,沒有正式護士資格的雲妹,無法繼續刷手的工作,但卻可以很快地接手助手工作。 說著,雲妹的大眼睛骨碌碌地轉動著機靈。

 

「我也發現醫院對我們這些原住民職員的在職教育特別照顧,尤其政府護士法實施後,一直要排掉我們這些護佐,修女們就會一直鼓勵我們去上課、參加考試,甚至鼓勵我們利用工作空閒的時間讀書。」 向學心強的雲妹當然不放過任何醫院提供進修的機會,充實自己。即使在醫院工作了十八年的今天,雲妹依然學到老,在屏科大進修社會福利。

 

今年(九二年)二月,雲妹在接受安寧訓練後,正式成為居家安寧小組的一員,負責牧靈的工作,將她對信仰的熱情轉做更實際的服務。

 

平常工作之餘,雲妹就積極舉辦教會活動,如員工僻靜、讀書會等。活動力強、熱忱是她在其他員工心中的評價;她自己倒是笑稱自己是過動兒,閒不下來,沒事也要找事來做。

也許,正是她的熱誠所散發的親和魅力,使她在執行牧靈工作時,往往能讓病人卸下心防,吐露內心的恐懼與焦慮。

 

她提到一位外省籍的癌末病人,自嘲為台灣的乞丐,起先非常排斥安寧小組成員的服務,認為教會醫院都是在幫助弱勢原住民,他並不願承認自己是弱勢、也需要被幫助。 第一次雲妹只是向他說明來訪的目的,第二次她再去時,老先生已經願意讓她一邊為自己按摩水腫的雙腿,一邊侃侃而談著他的家庭與妻小,甚至說出不願告訴家人的擔心。

 

「像是放下一顆心中的大石頭,他覺得好舒服。」妙語如珠的雲妹,在陪伴病人時,反倒是聽多於說,讓病人願意信任,說出內心的痛。

 

「讓病人覺得他也是被尊重的小兄弟,他不是弱勢,他有他的使命!」老先生由最初的排斥到感謝,再一次,雲妹在工作中實踐她的信仰。

 

「教會醫院強調身、心、靈的全人照顧,除了藥物的控制之外,還有內心的陪伴,尤其靈的部分更是主要的精神所在。」雲妹很喜歡現在的工作,也覺得很有意義。

 

但她的工作健保是不給付的,由醫院自行負擔,然而這卻是教會醫院很重視的部分。 三個小孩都是在醫院出生的雲妹,生老二時,正值馬克裴修女和何谷婷修女交接二、三任院長,何院長上任的第一天,雲妹的兒子出生。現在她的大女兒都已是高二的學生了。

 

也許是因為重視工作的意義;也許也是信仰帶來的樂觀,雲妹對醫院發展的詮釋,倒是不同於其他的老員工,具有相當的前瞻性。

 

「起初照顧初生的小生命;現在照顧臨終的老病人,它是很有意義的!」針對聖母醫院結束起家的產科,轉型為慢性病患的照顧,雲妹感覺到其中的轉變,正像整個台灣社會高齡化的趨勢,是一種必然的發展。

 

似乎冥冥之中有一股力量引導著醫院的前行。 雲妹的看法讓我深感意外,不擔心嗎?我問。

雲妹對我報以開朗的笑容,對醫院的信心正如她對信仰的信心!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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